接舆醉

赴一场已散的筵席。

[叶蓝]少年游(中)

*依旧5k的字数,武侠paro

*所以是HE好还是BE好呢?

*标为叶蓝,实为清水无差……


“你怎么了?生病了吗?”蓝河关切道。

“生了点小病,没什么大碍,缓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
叶修依旧躺着不动,清晨的阳光从马厩到栏杆上扫过,如淡金色的纱,笼罩在了叶蓝二人身上。蓝河发现叶修的瞳色在阳光下是深棕色的,不知正望向哪里,目光恍如探向了云端般遥远。莫名的疏离感侵袭着蓝河,明明抓到了他的手,却仿佛远在千里之外,一眨眼就会消失在风中。

两人各怀着心绪相对沉默了片刻,叶修的脸上终于现出淡淡的血色,手腕也回复了正常的温度。叶修一翻身坐了起来,没等蓝河倾吐如山般的疑问,率先发问了起来。

“怎么每次我睡觉都是被你吵醒?是不是在暗中跟踪哥呢,小蓝?”

“我还想问你呢!你怎么睡在马厩里?”

大概是叶修这人说话做事都太随性不羁,不知不觉间,蓝河也渐渐放下了言辞中的客套与礼貌。

“穷呗。”叶修语气轻松地答道,一双弯起的眼角透露着狡黠,教人辨不清真假。

蓝河有些哭笑不得,又问:“那你家在何方?接下来打算去哪?”

“无家可归,信马由缰罢了。”

“那要不要随我去蓝溪阁?”
鬼使神差地,这句话脱口而出。蓝河担心这提议太突兀,又接道:“你生的怕不是什么小病吧?蓝溪阁的大夫在某些偏门伤病上,应当比寻常医师更擅长些。”

“不用在意我的病。该好的自会好的,不该好的谁治都无用。”

叶修浑不在意地说道,依旧让人捉摸不透。

“双溪镇那儿风景也不错,就当去旅游?”

这句话刚出口时,蓝河觉得自己显得傻透了。接着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叶修好像曾经说过类似的话。是在什么时候呢?

“行啊。反正我也无处可去。”

待叶修也吃了些早点,两人就骑马上路了。顾忌着叶修有病在身,蓝河本想行得稍微慢一点。谁知黑马依旧跑得飞快,一副要日行千里的劲头,蓝河只得赶紧拍马跟上。

两人一天能行的距离最终还是由蓝河的红马的脚程决定的。虽没有日行千里,一天也能行个五六百里。叶修既然已经示穷,接下来几天的食宿自由蓝河承担。两人一路顺风顺水,竟没有再遇上一次追杀,估计对方已然放弃或者是断了线索。

五天之后,两人终于到达了双溪镇。到镇后便离蓝溪阁很近了,若遇袭随时能有同门中人接应,基本算是安全了。

到达时正是中午,叶蓝二人下了马,就近找了家酒店坐下。两碗阳春面,切一碟牛肉,炒一盘小菜。蓝河本想叫上几两酒,算是为了庆祝一路上的有惊无险,问叶修时对方却淡定地推辞了。蓝河见对方不像是没喝过酒的年纪,只当他身上有病方不便饮酒,独酌无趣,干脆也不喝了。

“那你要不加两个菜?一路上也没见你爱吃什么。”蓝河又问道。

“我没什么爱吃的。”叶修轻笑着说,顿了顿,又续道,“若是有,也未必是这样的小店做得了的。”

“原来叶公子爱吃山珍海味,那确实是这小店做不了的。只不知公子旅店都住不起何日能吃得上那珍馐美馔?”

“我岂是如你这般庸俗之人,分明是要去折葵饮露,长歌采薇。”

“那请叶隐客先放下手中这片牛肉。蓝溪谷就在郊外,上山采薇去吧。”

“那岂不是显得你们蓝溪阁毫无待客之道,陷小蓝你于不义。我不忍如此,只得忍痛割爱,陪你流连酒肆肉铺了。”

得,最后又是被叶修噎得接不上话来。几日里,为了应对这人各类狡黠无理的发言,蓝河觉得自己的言辞机锋日日渐长,可是最后总是说不过叶修。蓝河暗暗腹诽,估计得请黄师兄这般的人物出马,才能在嘴皮子上争个上风。不,让黄师兄这般的武林绝顶高手屈尊和这人斗嘴真是太失敬了,自己都想到哪去了。

“今晚大概就能到蓝溪阁了。”蓝河说不过叶修,只得把话题把正经事上引。

“哦,那我就去双溪之畔怅然吟式微吧,不护送你回阁了。”

蓝河无奈,以为这人依旧在和自己开玩笑。“护送”二字何谈?一路上的各类琐事都由自己一人打理的,负责警惕追兵防备突袭的仍旧是自己。何况,好端端地吟什么式微啊?既然是为了看病来的,不去蓝溪阁怎么行?

“叶兄,我们蓝溪阁是名门正派,不杀人不抢劫的。您不护送我,我护送您去行了吧?”

“我去蓝溪阁干嘛呢?”

蓝河刚想以“治病”二字作答,突然想起,叶修好像说过不用治。原来他真的只是顺路过来游山玩水一番?

正愣怔着不知如何作答,劲风骤起!原本坐在叶蓝二人四周的几桌食客突然暴起,西边的出腿,东边的出拳,南边的扔镖,北边的挥剑,目标竟是都冲着叶修一人。


蓝河剑拔得飞快,人却茫然无措。他原本以为这拨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,谁曾想,叶修吸引仇恨的能力比自己还强,众人的拳脚都向着他去了。这四人的拳脚未见得多利索,剑风算不上多快,暗器也准头堪堪;真正可怕的是他们精准的包围站位,使得其中之人躲了一个,便躲不过另一个,想要脱出包围而去更是无计可施。蓝河正是因此茫然,不知该攻击谁,怎么救出叶修。

然而,不及蓝河动手,叶修把手中的筷子随意向前一扔,赫然是冲着暗器去的。筷子一边出手,叶修的脚也没闲着,伸腿勾来侧边的凳子,一翻一蹬,凳子就冲着伸腿拿人飞去。没拿筷子的左手抽起放在桌沿上的伞,浑似不在意般地向出拳那人的方向挥去。刹那间,飞镖被筷子击落,出腿那人被凳子砸飞,双拳被一伞扫歪。危机顷刻化解。

不对!还有一剑未能化解,已快砍至叶修的右肩了!蓝河刚想出言提醒,就见叶修微微侧转,右手拂过那人挥剑的手腕,不知封住了什么穴道,那人的手臂瞬间酸软无力,剑也哐地一声砸落在地。全程,叶修都稳稳当当地坐在长凳上,面色平和地仿佛仍在和蓝河聊天一般,呼吸未见一丝急促。末了,叶修端起阳春面,大喝了两口汤。放下碗后,方对震惊得哑口无言的蓝河说道:“攻击必定不止这一波,我先走了,免得连累你。”

蓝河自认是见过高手的人,却也从未见过如此从容淡定又迅捷精准的一连串出手。传说中绝顶高手的一波流?叶修到底是何方神圣?可是,没给出任何答案,眼前这人居然就拿起伞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。蓝河有一种直觉,他一定不能就此任叶修一人离去,否则也许……也许什么呢?再也见不到了?还是再也不能解开这些疑惑了?蓝河不知道,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就像一只即将脱手的风筝,长空中疾风正起。

他随手扔了把铜钱在桌上,骑上红马,冲着眼前黑马离去的方向,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。

酒店里刚被打败的四人似乎得到过命令,只是跑到酒店外放了一支红色的烟花作约定好的信号,并没有再追上去。

黑马冲着城郊奔去,刚奔出数里,一串弯刀从两旁的草丛中飞出,分袭一人一马。叶修在马背上急速后仰,人背几乎贴着马背,躲过左边的弯刀,右手从伞柄中抽出一把长剑,剑尖飞转,将其余的弯道一一打落。草丛中一排身影依次窜出,直向叶修飞扑而去。叶修瞥见他们排布的阵法,不禁诧异地砸了砸嘴。原来这一行十四人所排正是一世所罕见的气门阵法——扑风捉影,形容的正是此阵之中连风影都逃脱不了。叶修所知天下能布此阵之人一只手便数得过来,对于背后之人便有了些猜想。

叶修一边在阵中和十四人周旋着,蓝河一边也追近了。他不识这阵法,只觉这十四人变化诡谲莫测,每每有看似可以出阵之处,一变之下又尽是杀机了,不敢贸然闯阵相助。所幸叶修在阵中也是身形灵动,变招极快,尚且招架得住。

叶修这边也发现了蓝河的身影,心下已有了两种破阵的方法。一种是仗着这十四人内力平平,拼着受上一两掌直接击杀几人,强行破阵。另一种是与蓝河里应外合,凭借自己对此阵的熟悉,当能破阵。

猜想到布阵之人后,叶修自然不打算撕破脸面、痛下杀手。正打算教蓝河如何破阵时,草丛中赫然又跃出一人,向着蓝河而去,也不下杀手,似乎只是想阻住蓝河的步伐。

果然,那家伙终于露面了。叶修轻笑了一声,问候道:“哟,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?想拦下哥,怎么不亲自出马呀?”

“老子这是运筹帷幄的高人风范,岂是你这小孩儿领会得了的。”

“呵,不论正面交手,还是排兵布阵,你有哪一项比得过我的?”

“哼,至少我不会被人下追杀令。”

“你不是都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吗?也来凑这追杀令的热闹?欺负你我都别人说我不懂尊老。”

“去去去,老子这可是宝刀未老,倒是你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可别怪我不爱幼。”

跃出的那人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中年模样,自然算不上老。听话语间和叶修似乎是旧时?蓝河有点摸不着头脑,这两人的对话似乎少了些硝烟味,更像是老友互损?

等等,他刚刚提到了追杀令,什么追杀令?若提到最近江湖上流传最广的那一个,对象似乎是……一叶之秋!?


三个月前,江湖上突然传出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。嘉世山庄要追杀叛变了的庄内第一高手一叶之秋,赏金颇为丰厚。一叶之秋在江湖的名声原本亦正亦邪,这所谓的叛变到底是真是假也无人可知,然而,对钱财心动者总是有不少的。虽然明知一叶之秋绝顶的身手甚难敌过,却也想去碰碰运气。一时间江湖上到处流传起见过一叶之秋或者杀了一叶之秋的传言,每次都很快被人证伪。

这一叶之秋一向神秘莫测,平时甚少露出身形,纵使现身也多以斗篷遮面,只留下“一叶之秋”四个字作为自己出手的标记。因此,嘉世的悬赏要求用一叶之秋从不离手的神兵——长枪却邪来换赏金。其实嘉世的人多半应该知道叶修的样貌,只要求长枪不知是为了方便追杀的众人,还是暗中想放一叶之秋一马,只要逼他从此不敢再用自己的身份出头就行。

蓝河此次会遭遇追杀也与此事有关。一个月前,有人传言在兴欣镇发现了却邪,却没说一叶之秋在不在。最初,人们多半以为这也是流言,不过是出于好奇谨慎前去探查了一番——谁知,此次竟然不是流言!为夺得却邪换取赏金,越来越多的独行客或是不入流的小门派纷纷涌向兴欣。像他们蓝溪阁这样的名门正派原本是不屑讨赏的,何况,许多大门派的掌门和高手都据说与一叶之秋有些私交。只是,此次事情闹大,喻掌门觉得有些蹊跷,便派蓝河悄悄探查一番,最好能得到些一叶之秋的消息。

不知是巧还是不巧,蓝河碰巧撞破了某个小门派夺得却邪藏了起来,还想放出假消息引另外两拨竞争者鹬蚌相争之事。他本不想趟这滩浑水,却被对方视为心头大患,追杀了起来,一叶之秋的消息也没能得到。蓝河无奈地打算先赶回蓝溪阁,把已知的消息先汇报一番。

是了,以这人的身手,不是一叶之秋级别的反而令人不信。过往的种种在蓝河脑海里迅速流过,莫名地,蓝河心中有几分恼怒,却也有一丝庆幸,甚至甜蜜。蓝河的心中还有许多疑惑,这一次,真想好好拽住他的领口,全部问个清楚。

这边蓝河的心里风起云涌,那边叶修在阵中也是不得安宁。

“行了老魏,别闹了,哥身边没有却邪,你便是杀了我也换不到赏金。”

“那可未必,嘉世的人又不是真不认识你。”

“嘿,我们多年交情,你就这般见利忘义?”

“谁跟你多年交情?除非,你甘愿服输,叫我一声魏爷爷。”

“呵,魏宝宝别闹。”

“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,可就别怪老子了。”

这边老魏指挥手下加紧包围,想要制伏叶修;那边叶修突然收剑入鞘,按动伞柄上的机关,长伞顿时形似一把长枪。叶修清啸一声,向着蓝河和老魏的方向急冲而来,面前重重的围堵原本是不可破的死门,却被这人用裹着强大内力的一杆长枪硬生生挑破了。当兵器被灌入极强内力的时候,与之接触的兵器皆会被震碎。只见围堵着的众人手中兵器一时皆碎,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间,叶修便向他们冲去了。老魏只得赶紧下令让他们退开——硬挡只会是自己的人受伤更重,谁叫双方个人实力间的差距便如大象对蝼蚁一般。

他掂量了一番自己手中的手杖,也不打算与叶修交锋了。正待撤退之际,叶修居然化枪为伞,用伞尖连点他的周身穴道。虽然躲过了大半,老魏终究还是慢了一步,被点中了一招,顿时杵着不能动了。

“你们可别过来,不然我下杀手了。”叶修回头冲着想要营救老大的一帮小弟们唬道。

说着,叶修下了马,冲着蓝河狡黠地一笑,作了个郑重到滑稽的揖,指向老魏道:“为您隆重介绍今日的佳客,前蓝溪阁阁主兼掌门人,蓝溪阁当今两大高手喻黄二人的授业之师,老魏,魏琛。”

瞥见魏琛一脸尴尬的神色,蓝河猜到叶修所言不虚,又是一个错愕。魏老阁主在自己入门前两年就已经退隐江湖了,自己见到的画像只有年轻时候的,刚刚一时之间观察不细,愣是没有认出来。现在知道这二位都是谁了,蓝河反而更加哭笑不得。这二人像孩童一般幼稚地互相打闹,倒是自己从头至尾连番惊吓不曾停过。

脸上现出一层薄怒的微红,蓝河刚刚开口质问叶修到底是谁,就见这人突然不说话了,苍白的额上又冒出汗来,脚下居然虚浮得踉跄了一下。蓝河赶紧扶这人坐下,手中触摸到的温度便如那天清晨般凉得吓人。

“你怎么回事?老子的人可没干什么吧。”那边魏琛也有些担心。

“对不起,暂且没力气帮你解穴了,你自己冲穴大概要一个时辰,应该比等我恢复过来快点儿。”叶修开口的声音极弱,却依旧连贯完整,如同他此刻的呼吸一般,似是微弱勉强,却尽力保持着平稳绵长。蓝河下意识觉得,这样的和自我身体痛苦的对抗,叶修一定进行过许多次了,方能不失镇定与风度。见叶修旧病复发,蓝河心里本就堵得难受,想到这里,更是夹杂起尖锐的刺痛与悠长的酸楚。他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,也不知如何表达——叶修肯定不需要任何人怜悯,何况自己。自己不过与之萍水相逢,原来连武功也是完全及不上他,说不定这一路与他同行只是时刻在添麻烦的累赘罢了。

“小蓝啊,哥还没死呢,你怎么一副哭丧的表情?我懂了,一定是老魏那为老不尊的,让你们蓝溪阁门人崇拜的形象幻灭了。要不改崇拜哥试试?”

蓝河见叶修呼吸都很辛苦,犹在强颜欢笑安慰自己,赶紧振作起精神,叫他先别说话。

两位武功高强的人一时间都动弹不得,相对无言,剩下的蓝河等人只得在旁守候,也是一番奇景。所幸郊外此时人迹罕至,无人欣赏此景。正想着,蓝河突然听到南边传来一阵马蹄声。糟了,若是此时有人前来追杀……蓝河赶忙回头察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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